催生好樣綠

發表於 2009-10-21 16:03

莫拉克颱風所帶來的嚴重水災讓台灣社會一起經歷了大自然反撲的力量，我們雖然挽不回水災所帶走的人命，但希望幸運從災後存活下來的人能將生命活得更有意義，鼓勵自己趕快站起來。而第一時間裡，雖然我們不能立即為災區、為災民作些什麼，但是在災後如何持續地為台灣破碎的社會做點什麼，我相信我們都有力量。而這段時間，在生態綠的我們也一直很努力的從挑豆、煮咖啡等零碎時間裡，討論災後重建的工作，所幸同時有利群會社與台灣企業責任協會的參與，我們所一起籌備"好樣綠生態水果預購平台計畫"(暫名)，即將破土而出，希望能建構農民與土地的對話，將消費者的預購轉化為小農災後重建的經濟支柱，同時促生台灣與友善生態的農業模式與消費市場。

所以這段時間裡，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介紹生態綠的新進工作人員慧珍-一個機伶活潑的小女生，她是9月中旬後來到生態綠，擔任我們的教育訓練講師與好樣綠專案經理，因為有她，我們才能幾乎是半吊著點滴的狀況下(別誤會，我沒有真的吊點滴)加速籌備了好樣綠生態農產品預購平台的計畫。而上週末她已經與台大社科院學生會的學生們，及第一個參與預購的企業-中國人壽工作人員，一起到產地與農民作伙鬥陣。以下是慧珍的文章：

與小農鬥陣做伙之友善環境體驗行

屏東坊山?若不是因為這次好樣綠預購水果專案，我想我可能不會有機會到坊山來。此次與中國人壽的夥伴、台大社科院學生會的同學們一起前往屏東坊山「綠農的家」看看當地小農們的生產過程並瞭解何謂「綠農的家」所推崇的核心理念「無毒管理」、「友善環境」與「公平交易」。星期六一早便搭車前往高雄與台大的同學們會和後，大夥們一同搭中南客運前往屏東坊山；還記得上一次搭中南客運是大前年去墾丁玩的時候，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才到墾丁，實再有夠累，還以為這次又是個長途之旅，我的坐骨神經可熬不了這麼久的路程啊。

一位住在屏東的朋友說我很幸運，有機會前往連她都沒去過的枋山，聽完後加深了我對坊山的期望。高雄到枋山路途近兩個小時，前往屏東的路上，偶然會讓我想起在民雄中正唸書的日子，寬大的馬路，鄉村味濃厚，但不一樣的地方是，沿路看的到美麗的海岸線，此次適逢週未，來海邊悠閒釣魚、烤肉、喝酒的人們為坊山增加了些許的喧嘩與熱鬧；半途中還碰上了在鄉下地方才有的大型廟會，鑼鼓喧天，其中還夾雜著交通警察管制序的口哨聲。終於風塵樸樸來到了目的地－枋山，看到一名身穿亮綠色衣服的人在另一端向我們揮手，原來他就是「綠農的家」創辦人洪輝祥老師。

(輝祥老師憂心農民，為小農與環境奔波，颱風過後沒有好好休息過)

到了之後，由兩位小農，分別是種植芒果的陳美和班長和郭金龍來招呼我們，一來就是一箱的啤酒要我們下肚，小農的豪邁、親切、樸實與幽默顯露在與我們一來一往的互動中。

(幽默風趣的芒果小農-陳美和班長。)

除了小農的笑話總是讓我們笑開懷之外，我們開始爭相提問：「友善生產的損壞率？」洪輝祥老師便提到以白蝦而言，其養殖存活率儘十分之一；關於芒果，因為不噴灑農藥，採用草生栽培，所以賣相不好，外皮並沒像市面上的充滿光澤。此時，班長立刻插進來說：「即使是暇疵品，還是一樣香甜啦」。我在一旁大力的附和著班長，畢竟生態綠的芒果貝果可是採用班長家的芒果，在我這愛吃美食者的見證下，我也敢保證綠農的家芒果真的好吃。其他的問題還包括「病蟲害要如何防治？」這題由班長為我們解惑，他提到以芒果而言，不噴農藥的話，就需要更高的成本來蓋棚子防止蟲害，尤其是山坡地，其所耗資的成本又更大了。我接著問說：「目前綠農們遇到最大的障礙是什麼？」班長與郭金龍小農收回剛才的笑容，嚴肅地說自己與小農們目前最大的障礙就是沒有足夠的通路可以銷售農產品。其他的問題尚有「為何那麼多農民靠農藥管理？」、「如何做好水土保持進而可以保住產量」等問題。

大家在相見歡並初步瞭解友善生產與傳統農業生產方式的不同後，洪老師與班長、郭金龍帶我們來到農場現地對照今年莫拉克颱風88水災的影響。我被現場的畫面震驚住了，此體驗唯有來到現場才能有如此深刻的感覺…同樣的坡地，一邊是實施草生栽培的綠農坡地，擁有完整植被保護的綠農坡地。然而，相距不到一公尺之處，是其他農民以除草劑管理的狀況，植被大量流失、崩塌的土石，某些地方還可以看到銀歡草（註：一種植物，台塑集團引進的，此種植物抓地力不足，且會阻礙其它植物行光合作用），這樣的畫面已經完整幫我們回答為何「綠農的家」堅持以友善環境、草生栽培等不破壞土地的方式種植作物的核心價值。

(農民使用除草劑的山坡地表上只存活作物，當大雨傾盆，無植被抓地，災害加劇)

這樣的震驚，也讓我不禁反思到人類對土地的破壞之甚，「還山於天，還地於河」之急迫。也許上天也在為這些生態浩劫哭泣吧，我們看到一半就開始下起毛毛細雨，加上天色已晚，我們決定返程，洪老師與小農們決定帶我們去吃道地的海產（店名：高興海產店）。滿滿的一桌菜餚，大家邊吃飯，彼此互相敬酒邊聊天，此次之行更讓我看見小農們的友善，雖然自己不會說很流利的台語，但幾口啤酒下肚，也開始用著國語腔說著很不流利的台語了。吃飽後，班長開著拖拉庫帶我們到海邊放煙火，海風非常舒服，坐在卡車後面會讓我想起在泰北清萊滿星疊的日子。第一次在夜晚與一群剛認識的人來海邊放煙火，放完後，大家還很high，回去接著唱歌，唱到十一點多我就掛了，回房倒頭就睡…

隔天，一行人前往湖內參訪無毒蝦、蒲燒鰻、虱目魚的養殖情況。

第一站前往的是阿麟師的白蝦養殖場。豪邁的阿麟師與淑芬嫂、聰理兄早已準備好等我們過來，一眼望去好像在「辦桌」一樣，附近的鄉親父老、小朋友們都聚集過來，兩大桶香噴噴、熱騰騰的海產粥與麻油鯛魚，讓來自北部的我們著實地體驗正港的鄉土菜。吃飽喝足後，我開始詢問叔芬嫂與阿麟師八八水災後造成的影響？為什麼會加入綠農的家等問題。

小農的心聲：「生產者永遠是最弱的…」

此次莫拉克颱風給湖內養殖養造成30多億的損失，淑芬嫂說：「如果你們那時從情人大橋過來，就只看到連成一片的海…」災情之嚴重，是我們無法想像的。淑芬嫂說：「88水災水淹到方向盤，看到整個房子泡湯，阿麟師被困在魚塭２天，沒辦法走出來啊。其實是整個救災體系不完整，企業說等２個月真正的受災戶就會浮上來了。」我說：「2個月等到的是浮出來的屍體啦。所以我們決定不靠政府的輔助款，政府的錢一個月繳完電費就沒了，乾脆就不要給。」

阿麟師與淑芬嫂是去年加入綠農的家，淑芬嫂語重心長地說：「第一年，我們鄉下的人都笑我們有問題，但我是覺得我們要挑戰農民沒有得到的利潤。以前我們就是被蝦販、魚販欺負啊，１公斤250元的蝦，這是行情價喔，結果那個王八蛋要我１公斤賣170元啦。我整個氣啊，我說你是王八蛋啊，那個蝦販還跟我說你蝦子永遠賣不好啦，便宜賣就好啦」因為如此，淑芬嫂看見魚蟲如此地剝屑農民，決定與阿麟師自己去市場賣，自己經營部落格，因緣際會下，認識了洪輝祥老師。

「我們叫中間商為魚蟲啦，都收我們市價的一半，颱風可能一公斤只有１５元，更誇張，價格都是中盤商在調的，我們只能流口水，所以現在加入綠農，可以有公平的價格，消費者就可以吃到無毒的東西。」自己在寫這些小農的心聲時，文字只能呈現小農部分的情感投射，唯有親自面對面傾聽小農的心聲，才懂他們內心的激動與情緒…。

小農解除被剝屑，土地就能解除被破壞

洪老師說：「台灣政府失靈，唯有幫助小農解脫，讓他們不用除草劑等破壞土地的方式種植，才能恢復生態，這也是草生栽培的好處，不用除草劑，找回集向生態系，生態系愈健康，土地相對的就愈健康，有利於植株。」除了對環境友善之外，小農今天也能從公平交易的體系中，從產品得到50%-70%的利潤。
過去阿麟師每兩個小時就要看養殖場的水有沒有變色，若不注意，蝦子就整個沒了，小農們的辛苦也是我們在購買產品時，沒有正視到的勞動成本。消費者總是希望以最低的價錢買到最便宜的商品，故小農只能在面對商人時壓低價格、以快速、大量的方式生產作物，即使遭受到層層剝屑的代價，小農仍然只能忍氣吞聲；故唯有小農解除被剝屑，他們才能以友善的生產方式種植農產品。

淑芬嫂就提到其他小農會問說：「為什麼我的蝦存活率這麼低？」淑芬嫂回答：「就不要噴農藥啦」但淑芬嫂覺得重點是要跟農民說「為什麼不要噴？」一般來說，草生長的速度很快，通常不到一星期就長到膝蓋了，再不除的話，接著就長到胸部了。對小農而言，要割這些草是非常辛苦的，所以才會有農民在岸上噴灑農藥除草，然而一旦下雨，農藥便隨著雨下滲透到土壤了，造成土地被破壞的後果。叔芬嫂說加入綠農的好處是：「拿到公平的報酬、拿到市場公平的價格。對農民、客戶和消費者來說，創造三贏的局面。所以現在你看到的這些人，就是他們自己靠過來的。我們用有機肥，每天都被別人抗議呀，有人都一直罵很臭啊，說自己的小孩聞到味道後就吃不下飯了…但我們，那是有營養的，不用農藥的。我是覺得不用去說服別人，就讓別人看到，自動自發來參與綠農的家啦。」

接著阿麟師帶我們到他的養殖場去，生平第一次來到白蝦養殖場，親手在養殖場撈蝦，非常有趣。我也看到了完整的生產過程，這邊的蝦一撈上岸，讓蝦吐完沙後，立刻就送到冷凍櫃，這才新鮮，吃的人才不會過敏，即使這裡白蝦的存活率只有1.5成。

(阿麟師教我們撈蝦)

(撈起來白跳跳的蝦)

(阿麟師滿載而歸的笑容)

我們吃了多少福馬林？

中間商在南貨北送時會放福馬林泡蝦，因為白蝦一離開原生地就會死，所以中間商為了保持蝦的存活率，就放了福馬林。不然就是放吊白塊、亞硝酸，只要滴２滴，魚放下去，倒冷凍櫃，魚還是會活跳跳的。所以阿麟師提到：「我們本地人也很少去漁港買貨。」聽完後，我想還好我對海鮮不是很有興趣，原因在於我覺得剝蝦殼、剝蟹殼是件麻煩的事，但我想我還是吃了不少吧。

一公斤350元的蝦子，五成至七成的利潤直接給小農，故280元直接給小農，蝦販只收一成多，省掉中間轉手的步驟。淑芬嫂接著提到：「60、70歲的人不做，我們40幾歲的不做，你說後面年輕的有人會做嗎？我們電費一個月三萬多，就是包括風車、飼料錢，結果賺來的就又沒啦…很難維持魚塭生活，不做又不行，不做會被笑，做了又賠錢…」但淑芬嫂與阿麟師對自己的產品有自信，他們說「沒有賣不出去的東西，只有看那個人會不會賣。」

第二站我們前往聰理叔的鰻魚養殖場

聰理叔今年60歲，是位老實、勤儉的小農，備受村民愛載。年輕時就開始養鰻魚，他是國內第一個拿到產銷認證的人，四年前的一場水災，讓他不但沒有賺錢，還負債累累，因此受到打擊。聰理叔用四百多萬買進二十幾萬隻的鰻魚苗，因為這次８８水災，造成海水倒灌，所有的魚苗、飼料都沒了，20萬公傾的鰻魚也付之一俱，５塊養殖場如今只剩下４塊。之前水災的貸款都還沒還清，這次八八水災的災難，讓聰理叔一度想自殺。

淑芬嫂說：「我們都很怕他想不開，他一開始加入綠農時，還是很沒有自信…」除了聰理叔的慘痛遭遇外，家明大哥也是其中一位八八水災的苦主。家明大哥好不容易通過１４項檢驗無毒的白蝦，然而一場八八水災將它辛苦的成果沖至臺灣海峽，為此家明大哥瘦了近12公斤。這次，聰理叔重新站起來，再淑芬嫂與阿麟師的鼓勵下，加入綠農的家，使用不污染地下水源的友善環境的農業模式，解決屏東嚴重的環境問題。在這邊，我看到了許多的野鳥在水面找蟲吃。阿麟師在一旁解釋著：「生態做的水，蟲會跑到水面上，鳥會來吃，這才是健康的生態水域」阿麟師靠著自己的知識與技術，建立了完善的友善生產式，洪老師說：「農民其實有很多知識，我們要架構土地和農民的對話。」

(聰理叔在為我們講解養鰻的經過)

消費者支持小農，小農支持你的健康

美國東部一項研究，日常生活中最危險的是蔬果。綠農的家現在共有５０多位小農加入，共同推動友善環境的綠色消費運動，秉持著對環境保護及守護土地的心，努力來守護我們的環境。兩天一夜屏東小農之行，讓我看到了整個友善環境的生產過程，從中也建立了自己對這些產品的信賴感。洪老師說：「人和土地要建立新的對話，友善的生產價要被消費者看見。」今天，綠農的家的產品賣得不再只有「價錢」而是「價值」，一斤芒果、一斤白蝦、一斤蒲燒鰻都包含了合理的勞動成本與風險成本。消費者今天可以決定自己手上的產品的價值為何，而不用受限於眼前商人所限制的框框。透過綠農的家，消費者可以鑑別生產的過程，看到無毒的商品，藉此提昇消費者意識。班長說：「現在有愈來愈多的小農想加入我們，只是現在通路不夠呀，沒辦法銷售他們的東西」故在聽完這些小農的心聲後，消費者的力量與支持是必要的，希望能透過這次的文字共同喚起綠色消費的意識，幫助這些小農脫離被剝屑的生活，擁有更好的生活，共同維護地球的的生態環境。

(全體大合照，但這不是終點，而是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