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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域:: 專訪「生態綠」徐文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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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想抱報

POSTED BY JENNIFER

 跨域連結:專訪生態綠公平貿易咖啡徐文彥

在一個晴朗的週五,我們踏進位於銅山街這間生態綠咖啡店,親切的老闆徐文彥向我們介紹2007年開始經營生態綠的源起始末與核心宗旨,還招待我們喝了最棒的咖啡。生態綠咖啡是台灣第一家公平貿易特許商,販售並推廣公平貿易商品,秉持著「友善小農、友善環境、友善消費者」的三贏理念,堅持「100%公平貿易、100%新鮮烘焙、100%手工挑選、100%當季嚴選、100%阿拉比卡」,推廣透明化的食材處理機制與公平貿易合作經濟的穩定模式,為生產者與消費者的權益把關。

 

生態綠咖啡店面

 

問:可否談談是在怎樣的經歷跟機緣之下,創立了生態綠咖啡?

徐文彥(下文簡稱徐):我之前在環保團體工作過,當時對社會運動有了更深刻的體悟,就確立了社會參與的意念,所以2003年之後去英國念環境社會學,2004年回來之後開始有三至四年的時間接觸農業問題的相關工作,跑了很多田調,看到一些農地盜採砂石、農地非農化越來越嚴重等現象,那我太太宛如曾經替澳洲化妝品公司工作,看到澳洲如何保護有機產業,從中央政府、地方到民眾都在努力保護莊園,相較之下台灣對農業的態度從政府民間對農業都是忽視的。所以我們兩人的經驗引發我們去思考有沒有可能從一種商業模式來著手,就想到fair trade這條路。

其實我在2003年接觸到fair trade,是在英國Essex唸書時看到學校有人在發相關傳單,我到現在還保留著;那我太太宛如更早,她1998年在美國時學校也是有抵制星巴克咖啡的活動,這些共同經驗讓我們一起去反省這件事,就去讀了這些資料,發現台灣中文資料非常少,就只有少數留學生在部落格用遊記的方式呈現,也很淺薄、非正式,所以2006年我們開始翻譯維基百科當中公平貿易的條目,把這些資料中文化,建立華文民眾認識公平貿易的最基礎資料,大概是這樣決定做這件事。

 

生態綠咖啡老闆徐文彥先生

問:談談生態綠所關心的議題?

徐:我們從公平貿易延伸出來,初衷是公平貿易,再拉到消費倫理。我們是餐飲業也是批發業,從消費者權益出發談消費倫理,致力於對商業鏈有所反省。這些年講到消費者權益這件事,都在講「價格」,但我們從餐飲業或消費倫理切入,著重的是「食品工業化的發展」,這是我們覺得最嚴重的問題。如果只在意價格,那麼食品工業化就是大量快速複製,解決消費者想要便宜的需求,但就產生了添加物等食品安全的問題,像每年爆出的食品安全問題,就是便宜的代價。所以我們要推動的就是從消費者權益談這件事。公平貿易聯結了農民權益與消費者權益,目的在喚醒消費者對全面脈絡的思考,告訴消費者廉價就不會有好東西,廉價背後存在著很大的風險;過去大家想到公平貿易就想到很貴,但應該要真正去瞭解合理性的問題,廉價的東西常常就不合理。消費者權益運動1.0是在講價格的問題,但消費者權益運動2.0是在講消費過程透明化的問題,消費者應該要的是透明化過程,包括原物料、添加物等等,在資訊充足的情況下才讓消費者去作合理的選擇。

問:為何選擇咖啡作為公平貿易的切入點?

徐:在研究完公平貿易相關資料之後,我們選擇加入1997年成立的國際公平貿易標籤組織(Fairtrade Labelling Organizations International,簡稱FLO),因為覺得他們發展過程是很有趣的,很值得台灣去借鏡;他們把農業變成一種系統性制度去保護、去解決農民問題,而不是用感性訴求,過去都是比較運動性的號召我們的感情關懷,缺乏制度性;那在FLO之後開始系統性發展,這些經驗我覺得值得台灣認識了解,所以我們選擇加入FLO並引進台灣。一個好的產銷體系也能夠跟市場機制做結合,去擴大對生產者跟消費者影響力;現階段台灣的幾個產銷認證標籤都做得不夠好,所以很多農業運動者都認為這些認證標籤只是在賺錢,沒有把關好。所以我想引入好的體系,學習他們的商模,就是以咖啡為主要對象。

世界的咖啡產業是僅次石油的第二大,而兩千五百萬咖啡農民的貧窮問題以及衍生出的戰爭問題也非常多,所以第三世界咖啡生產者的狀況大致如此,至於消費者這端,大家都喝咖啡,所以是一個好的切入點。咖啡在生產跟消費端都影響非常重大,所以我們選擇咖啡有這樣的商業因素;另外,台灣的生鮮農業其實非常需要資本,而咖啡相對於其他作物來說,所需資本小,而且沒有季節性的因素。

我希望藉著咖啡去累積企業客體,所以我們生意重心一直都在企業,不管大小型企業都好,我反而沒有主動去開發咖啡店,我們期待有三到五年的時間去累積企業客戶,再去開發生鮮商品;用咖啡去累積企業通路,當消費者都有了之後去找生鮮原料就更容易水到渠成。
 

櫃檯上的Fair Trade標籤貼紙

 

問:談談關懷台灣生鮮農業的「好樣綠」是如何出現的?

徐:生態綠跟好樣綠都是我們的自有品牌。在2009年的八八風災之後,我們和一些企業客戶都想做些事情,所以就這樣開始;那時候條件其實不夠成熟,本來是想要三到五年之後才做,但就是因為當時八八風災事件就先作了。對我來說,因為生態綠必定要跟國際的FLO有關係,那在台灣如果要做其他事情,得要從幾個其他路徑去作,不會跟生態綠有關或牽涉到法律問題,這是我們之所以將好樣綠跟生態綠切分開來的原因。

這樣經營了一年多的好樣綠之後,我們對食物問題的參與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某個機緣之下,我們跟HOLA有了接觸,他們主動來找說要請我們規劃吧檯,籌備了半年之後,去年八月在桃園南崁成立,這吧檯就由我們來經營。從八八風災那時開始作的是生鮮企業團購,到後來作吧檯而有了轉型,我們希望去證明,雖然是一個小小吧檯,我們要求從原料到成品都可以被看見,消費者坐在吧檯就可以看到香蕉被做成蛋糕,每一個食材都可以被看見,而這樣的東西也不會賣得太貴。我們去大部份的咖啡店跟餐廳,吃的都是批來的加工品,或半成品組合而已,所以我們想證明這件事,還原現場,讓消費者增加一些對食物產出過程的認識,消費者看到料理過程自然就會有互動,會好奇、會發問,透明化很重要,這種透明廚房是一個很重要的概念,也是一種教育消費者的方式。

問:在推廣公平貿易咖啡的過程中,是否有遇過瓶頸或困難?
徐:咖啡本身是原物料,原物料在期貨市場是有它道理的,本來想說生鮮的資本比較高,咖啡應該比較低,但沒想到說只有買幾噸咖啡跟人家買幾貨櫃咖啡比起來差很多,當初算是錯估,因為實力還不夠,這是經濟規模的差別,純粹是沒有足夠資本去周轉它,這是現在的困境。

那另外就是消費文化,我們說要教育消費者,咖啡的消費文化有很大問題,因為消費者對這產業認識非常少。咖啡是一種中產階級的象徵,而台灣又有太多咖啡館,造成這狀況太複雜,要教育大眾是比較辛苦。有次我跟好樣綠的廚師聊起來,他從小喜歡做菜,在國外學做廚師,我問他為什麼不學中餐,他反問我「成本都一樣,如果是你,你要賣炒麵還是義大利麵?」這是一種異國情調造成的價格迷思。咖啡這件事也是這樣,咖啡跟茶相比,台灣人對茶有基本認識跟了解,大家不會去討論怎麼泡,但講到咖啡,很多人都說不會泡,也不知道產地有什麼差別,所以業者在這其中就很多伸手的空間,而很多消費者會被廣告誤導,例如以為咖啡都從塞納河畔或是米蘭來的,也不知道曼特寧咖啡其實是蘇門答臘來的,由此可見業者沒有把這當成一件值得去認識跟教育的事,他只想著要怎麼樣去迷惑消費者。

 

 

瀰漫咖啡香的愉快訪談

問:讀過您過去的訪談,提到公平貿易不是對農民的「援助」,而是一種互惠的「夥伴關係」,可否加以解釋?

徐:對,公平貿易是一種合作經濟的模型,消費者跟生產者都在裡面,但自由市場機制則不然,它不管是對象價格或數量都是隨機的。可是農產品是有機的、不能久放,一生產出來就要趕快賣,風險非常大,而農民無法去承擔這個風險,所以他很可能就會立刻跟不知名的收購者作買賣,因此自由市場的農民常常得不到報酬。在合作經濟中,每個在其中的人是相對固定的,買賣之間的關係是長期合作的,可以很清楚看到彼此的成長。唯有當買方賣方存在一種固定收購關係,等於是協助農民去承擔風險,這是一種風險分攤的概念。
 

 

牆上的海報訴說著第三世界咖啡農民的故事

問:透過哪些方式去推廣公平交易咖啡的理念,甚至去教育消費者與農民?

徐:生態綠咖啡的樓下有一間會議室,常常辦一些電影放映會、講座或是教大眾泡咖啡的課程。對我來說,我不是只賣一杯杯的咖啡,來這裡的人不只是消費者,而是社會大眾,不管是來買咖啡、看電影、參加活動都是一種教育消費者的方式;喝咖啡是一種媒介,看紀錄片也是一種媒介,所以提供場地借給別人辦活動使用都是無償的,這些都是一種社會參與的方式。生態綠算是一個社會公益平台,以公平貿易來講,這是一種社群經營的方式,當然你也可以說我在做生意,但這絕不是只是做生意而已。

生態綠的英文logo裡面,green是紅色的,這是刻意設計的。我們在思考環境問題時,左派是主張要去關注環境資源分配,釐清誰在支配跟誰在承受,而因為我們要談資源分配跟公平正義問題,所以這個綠是紅色的,我們談的消費運動之所以獨特之處就在這裡。一般的有機農業常被認為是有錢人的專利,但公平貿易不一樣,不能只關注有錢人的消費。這公平貿易的市場要夠大,就需要越來越多人可以去消費合理商品,所以提高基本工資是很重要的;很多人說公平貿易窮人買不起,這是當然,因為窮人是被剝削的,所以他才買不起。所以要關注消費者的貧窮問題才能擴大公平貿易市場。公平貿易不是去鎖定金字塔頂端的有錢消費者,而是去擴大中層消費者;廉價商品是一端,高價位市場是另一端,而我們是關注中間,其實M型社會的現象也是一個危機,因為中產階級的消失對社會企業的推展有相當不利的影響。

 

 

 

電影播放座談活動

 

各種社會公益相關電影

問:由於電子報大部份的讀者都相當關心設計議題,可否談談設計能為公平貿易咖啡做些什麼?

徐:在台灣老是覺得煮咖啡是很難的事,所以咖啡館老闆要賣很貴的咖啡,就一定要把技術做得很神秘,消費者才會買單,而消費者也沒有在家自己煮咖啡的自信跟意識。我過去不斷去教、去開授類似的課程,想要證明煮咖啡其實很簡單,要是有好道具的話就更容易。泡咖啡的控制變因有幾個:溫度、粗細。粉量、水量、時間,要是能把這些關鍵都掌握住,就能泡出好咖啡;因此,我非常希望能透過設計讓煮咖啡這件事變得容易,把它變成一種去神祕化的過程。另外,透過開放廚房讓消費者看到食物如何製程,只要讓消費者看到時間軸變化,就會有驚喜,這跟設計一樣,我覺得這不只是單純用貨幣交易,而是透過消費者的好奇去帶出故事,也才更有意義。

 

 

香醇的咖啡不只是一種品味,更是一種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