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推荐：誰說經濟一定要成長/早安財經

誰需要GDP？

端午節前接到好幾通電話問生態綠端午節有沒有營業，其實，常常都會有人抱怨說，你們周日沒有開門喔，害我白跑一趟。記得生態綠剛開業時我們是周二公休，可是隨著往來的廠商愈來愈多，後來發現休周二的結果是我和Karen沒有一天休息。儘管周日的生意也還不賴，但半年後我們就決定休周日。生態綠做為一個咖啡的供應商，我們供貨給許多的店家，近距離觀察他們的經營型態，無論是走高價精緻的路線，還是低價的飲料店形式，通通有一個特點就是不休假，我深深覺得在台灣經營服務業好辛苦。

身為一個「賴活」的企業經營者(參見商業週刊1224期)，我除了想怎麼存活外，我還想另一個問題，如果要犒賞員工，該加薪，還是縮短工時？雖然生態綠唯一沒有週休二日而且經常性加班的人只有老闆，但我還是覺得工作人員的工時太長。雖然我現在是過勞死也不會有人同情的企業主，我也知道每天能有效率工作的時間不會超過六個小時，所以，我理想中的每日工時是六小時。

兩年前我遇到一位中國科學院的研究員，他長期在九寨溝做生態與文化的田野工作。他跟我說一個有趣的故事，九寨溝開始發展旅遊之後，當地藏民都被安置新建的社區裡，屋內有現代化的設備，而且藏民都在政府出資的旅遊公司裡工作，生活物質等各方面都很不錯，剛開始那些藏民都很滿意。可是幾年之後，他發現那些藏民開始出現都市化後的文明病，焦慮、工作倦怠、而且常常跑到隔壁未開發的溝(溝是村寨的單位)去搭營火，唱歌、跳舞、看星星。

我跟他分享了另一個案例，我曾經受邀去原住民部落分享咖啡烘焙與萃取的技術，在山上順便參觀了他們正在發展的有機農業。路過已經開花的甘蔗田時，農業輔導老師笑著說，我們很難用漢人的標準去要求原住民，你看，開了花的甘蔗怎麼會甜，如果漢人耕種早早就收了，怎麼可能讓它開花；原住民看到今天天氣好，大家吆喝一下就到溪邊去釣魚、烤肉，才不會管開花這件事。果然，隔天中午我就見識到這件事，那些原住民朋友請我在溪邊吃了一頓好滿足的野味，他們還是沒去砍甘蔗。我心想，當個原住民還不賴，他們比我富足多了！

上個月認識了一位在西非的尼日協助當地原住民發展在地農業的挪威人，他說，現在的有機農業還是以「工業」的思考模式在經營農業，當農民在意產出的時候，就會刻意挑選作物，強迫土地長出原本不在那裡的東西；而且使用有機肥就代表人類從土地上搾出太多，所以才要給土地打營養針，問題不在於那個營養針是不是自然的，而是人類從土地取得太多營養就是不道德的！(哇塞~我聽得瞠目結舌，好激進的北歐人！)所以他在尼日的案例，是協助原住民建立在地原生的種子銀行，規劃出可以自給自足的規模，以採集而非農耕的方式取得糧食；採集才是原住民的文化，農耕不是。最後，他的模式已經發展了二十五年，養活了七千人。

上面這些案例，或許有人會說，那是每個人的價值觀與生活方式的選擇。可是，我不認為「富足」這件事可以被劃分成心靈層次跟物質層次，因為如果我是個貪婪的老闆，我的員工就會很倒楣；同樣的，如果國家領導人很貪婪，他的人民就會很倒楣。把富足定義在心靈層次等於替宗教創造了市場，所以才會有這麼多心靈空虛的有錢人甘願為宗教奉獻而不願意為改善大眾生活而努力。

所以回到物質層次，有沒有一種富足是跟經濟成長脫勾的，這是這本書「誰說經濟一定要成長？」的核心問題。更直接說，作者否定了GDP作為衡量一個經濟體富足與否的指標。我最欣賞裏面一句話，他說「GDP只是衡量一個經濟體的忙碌程度而已」。這讓我想到一個網路笑話，兩個學經濟學的研究生，走在路上看到一坨狗屎，甲生說，如果你能把那坨屎吃掉，我就給你500萬。乙生二話不說拿起來就吃了。乙吃了之後，雖然賺了500萬，但心有不甘，看到前面還有一坨屎就跟甲說，你吃了那坨屎我就給你500萬。甲為了拿回500萬也忍著把屎給吃了。後來回到研究室遇到教授，教授聽了那打賭的故事說：感謝你們為國家增加了1000萬的GDP。

這聽起來很荒唐，其實一點也沒錯，看看這次塑化劑風暴，檢驗公司和醫院不小心多賺了好多錢，那些飲料公司回收銷毀後又要重新製造一批上架，新增採購很多原料，連運輸公司都多跑了好幾趟車。經濟部長應該頒個「惠我良多」獎牌給昱伸跟賓漢等公司，因為他們維持了GDP的成長率，為經濟部長保住了官位。

綠色馬克思主義有個很重要的核心思想，在資本主義的運作中，除了馬克思所提及的生產力與生產關係的矛盾之外，生產力與生產資料的矛盾最終也將導致資本主義(或人類)的滅亡。用白話講，傳統馬克思主義說勞工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會容許在週而復始的經濟危機中不斷的被資本家剝削；綠色馬克思主義說，地球的資源是有限的，不可能讓不斷追求成長的資本家予取予求。

說到這裡，可能有人會誤會Tim Jackson是馬克思主義者，喔~不，他只是一個經濟學家，這本書從頭到尾都是很扎實的資料與統計，用經濟學家的語言跟經濟部的官員講話，只是這些資料佐證了綠色馬克思主義者的論點。Tim Jackson在結論說不需要革命的，他對於未來是充滿信心，資本主義只是需要調整。在學院裏面，已經有許多對GDP的批判，也有很多永續發展的路徑，這本書也非常務實的提出很多方案，也分析了近年來很流行的「綠色新政」，只是看執政者有沒有擔當去修正GDP，改進國民經濟會計制度。(按此看Tim Jackson在TED的演講)